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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树花

桃树花  

    一棵娇嫩的小桃树，生长在故乡干涸的乱石河滩。少年的我，犹如发现了生命的新大陆，弓身将它小心翼翼地刨起来，用一把湿湿的泥土裹住根须，轻轻攥在手里，然后飞一般朝家里跑去。那时正值春暖花开时，我在院子母亲新辟的菜地选了一小块角隅，双手挖了个小坑，把脆弱的小桃树轻轻地放了进去，然后用泥土覆盖，给它浇上了水。此后，每天给桃树浇一次水；桃树长在了我的心里。

    最让我担心的，是怕母亲把桃树当成菜园子的杂草，用铁锄头铲掉。于是我日日提醒母亲，并搬来碎石瓦块将桃树团团垒住，给它做了周密细致的防护。

    星斗移转，桃树渐渐长大。每到春暖花开，都会绽放出粉红色的花卉，引得鸟雀争栖，蜂飞蝶舞。可是，登枝的鸟雀不懂花事，扑棱棱，就拂落几朵桃花。我气愤地拿长棍朝鸟雀戳去，鸟雀没吓跑，却颤落了更多的桃花。瞅着花红落雨，我的心更疼了；只好恹恹作罢。

    桃树三年试花期过后，渐渐长出毛绒绒的果实。这正是我的夙愿。六月，邻居家的桃子又红又大，沉甸甸地缀满枝头，并采摘下来用箩筐挑到集市去买；我家的桃子却又瘦又小，躲进浓密的树叶里拿胆怯的目光陌生地窥视着我。没想到，当年我小心翼翼兴高采烈移植而来的竟是一棵笨桃树！这种桃树三、四月开花，八、九月才熟果，而且核大肉薄，果实瘦小。这并不是我的夙愿！我对它渐渐冷淡了起来，甚至有了阀掉它的念头。但真正拿起斧头去砍它时，却心生怜悯-----长这么大，不容易呀！至少，它能给孤单的院落带来一缕新绿，能够让我看到生命的绿色的希冀！

    夏天，炎热扑面。望眼一束绿荫，曾想到下面乘凉。无奈桃树身居菜园子中央，周围被母亲辛苦栽种的瓜菜秧苗包裹，而且菜园子周边还让母亲扎编的篱笆墙精心隔离。一直到八、九月份，桃树的果实熟了。成熟的果实虽然吃了甜心，但是果肉里虫子太多，只好让果子挂满枝头，任其腐烂、风干。

    后来，我结婚成家。并且有了孩子。孩子刚懂事，就伸出小手指着桃树问，爸爸，那是什么树？我不屑地说，桃树。桃树能吃吗？孩子说。我说，桃树不能吃。树上长出的桃子才能吃。噢，我要吃桃子！我要吃桃子！孩子顿时欢呼起来。于是乎，孩子变成年少的我，每天做起吃桃子的梦。

    那年春天，母亲突然跟我说，你还是把这棵桃树砍掉吧。留着它，把菜地遮了个严实，瓜菜都不长了。是啊，桃树越长越粗壮，枝繁叶茂，几乎覆盖了半个院落，甚至要触及邻居家的青瓦屋檐。父亲也如是说。看着二老坚定的神情，我也下了阀掉桃树的决心。就择了个闲适日子，拿了斧头和锯子来到树下。

    呯呯呯，斧头落在树身。在一边玩儿的孩子听到响声，立马丢掉手中的玩具，疯颠颠地跑了过来，哭喊着说，爸爸，不要砍桃树，我要吃桃子，我要吃桃子！爸爸是坏人，砍坏了桃树，桃树要哭的！听到孩子的哭喊，我心灵一震，举着斧头的双手悬在半空，再也落不下来。就这样，在孩子童真的哭声里，这棵桃树幸存了下来。我的父母由此不得不改变初衷，避开桃树，在院子的外面另择了块菜地种菜。

    桃树仍在疯长，每年开花结果。花开时节，粉嘟嘟的花儿引来蜂飞蝶舞，鸟雀争栖。熟果时节，在秋风的凉席上，捧出一个个瘦小的、不尽如意却很甘甜的果实。孩子吃着桃子，脸上荡漾出幸福的笑。     

    后来，我在一本桃树栽培技术书上了解到，这种桃树属于野生的，但只要剪枝修叶，把邻居家的桃枝嫁接过来，就会长出又大又肥的果实。至于果实生虫，那是因为管理不当，没有给桃树喷洒药剂造成。我曾经给这棵桃树作过桃枝嫁接的打算，但第二年我携全家举迁城市生计，此事也便作罢。

    又数年过去了。桃树依然在悄无声息的四季轮回里生长着。而我回乡的日子也愈来愈少。年长的父母也搬离我的院子跟随弟弟同住。自此，我家的小院长时间的闲置了下来。偶有一次归乡，我踏进阔别已久的家门，惊奇地发现，这棵桃树竟长成了腰围一般粗。浓密的枝叶，硕大的枝梢，将整个院子几乎遮了个严严实实。尤其那些蓬蓬勃勃的枝条。有的跳出了院墙，有的低矮地垂到地面，有的还拱穿至邻居家的青瓦房檐之上；将一大片瓦垄掀了个底儿朝天。这可给我生出是非！我索性跟邻居借了斧头和长梯，将那些惹事的桃枝砍了个精光。并重新给邻居家的房檐做了修缮。

    而今，故乡小院的桃树已经长过腰围粗细。虽然桃树的枝叶曾经几次掀翻了邻居家的檐瓦，惹了不少麻烦，但我还是舍不得把它整棵树身砍伐掉。因为它不仅承载着我年少时的记忆与梦想，而且为世界执意绽放出一片荫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