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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罩

口罩

最近戴起了口罩，和寒流有关，和寒流也无关。别人别扭不别扭不知道，我自己颇觉别扭。又不能不戴，原因是国庆节后，去医院做了鼻息肉微创手术。我以为微创，就可以微不足道，实际上微创也是创，并不能一如既往。空气变冷后，鼻子立即不适，医生说必须戴口罩。

记忆里，我只在小时候的冬天戴过口罩，感觉嘛，当然好极了。那时候农村贫困，口罩是奢侈品，只有跳出了农门的人才戴。一到冬天，公社女干部下乡，脖子上半绕一条红围巾，戴一个雪白的口罩，进门，围巾解开，口罩别进上衣对襟袄里，露出白带，惹人羡慕。我的小学老师是一位年轻媳妇，也戴口罩，上讲台时，口罩摘下来，也是别进上衣襟口里，白带系在脖子上，很醒目。我父亲在供销社工作，常带回新口罩。我盼着天冷，只有寒风刺骨的时候，才有了戴口罩的理由，也才有了炫耀口罩的机会。和女干部、女老师一样，我也喜欢把口罩别在胸前的襟领里，露出白的系带，以显示与众不同。戴着口罩走路，感觉真是个好，盼着有人迎面走来，装着不认识。想起来都可笑，口罩捂了自己脸，别人认不出来尚说得过去，自己怎么就反倒有了视而不见别人的心理呢？可见掩耳盗铃、闭目偷瓜不是杜撰，应该有出处。

我的故乡在高岭上。高，本来就迎风，加上沟壑漏风，温度比川原至少低5℃度。每年秋冷，那是真冷，一冷就想戴口罩。霜降，飞雪，风真个是刀，刮脸脸疼，刮鼻子，鼻子有被割的感觉。大口罩在脸上一捂，加上围巾、帽子，口、鼻、脸都暖和了，偏要迎风，走风口，不怕脸皴，不怕鼻子蛋发红。故乡的人多红鼻蛋子，都是风吹的。口罩是仙物，一般人家没有，人就喜欢包巾、围巾，把脖子、脸和耳朵都围护起来。故此，冬天里故乡有一景，特别养眼，那就是姑娘、媳妇，头脸上花花绿绿地包围，常常只露两个眼珠，迎面走来，真不容易认出来，若被认出来，多是因为包巾、围巾出卖了她。故乡人的穿戴没有秘密，谁家姑娘、媳妇头上、脖子上的包、围巾是新是旧、是棉是绸、是红是绿等，全村人都知道。在我眼里，好看的围巾里围遮的必是好看的脸，所以我总对好看的围巾想入非非。

话扯远了，也没扯远，口罩说白了，就是御寒而已，至少在我的故乡如此。离开故乡后，我没有了戴口罩的理由，渐渐地也没有了戴口罩的习惯。2003年，全国非典，人人自危，都怕传染，口罩成了一道防线。妻子批发了一打口罩，我抵制，到底没有戴在嘴上。我宁愿走路，不愿戴口罩挤公交车，或者戴口罩去人多热闹的地方。我觉得全国人民戴口罩，很讽刺，也很滑稽。

第一天戴口罩走大明宫，偏挑了偏僻的道儿，仍觉四周都是眼睛。自己想：光天化日之下，把脸隐藏在醒目而白的口罩里，是何居心呢？是怕见人，还是怕人见？我以为熟人都会不认识我，偏就有熟人向我打招呼，并不惊讶，说：“是该戴口罩，你看这空气……”我赶紧解释：“我不是……，而是……”今早走到建强路与自强东路丁字口，一车突然停在面前，问：“张老师，你走路呢？空气糟糕很，不如坐车。”好意不能拒绝，已经坐车上了，仍惭愧没有抵制住诱惑。我问：“我戴了口罩，你如何一眼就认出来？”开车的同事说：“你走路有特点！”我明白了，一个人要伪装自己，其实很难。

说一句大实话：寒风刺骨的早晨，戴口罩走路，鼻子和嘴真比露在外边舒服。哈哈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