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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台上的四季

阳台上的四季

　　我住在11楼，东迎旭日，西送落霞。西边的阳台，其实是个防火通道，自南而北，连接了三户，显得很长。三户和睦，养花就有共识。花盆顺了墙摆，种了些不稀罕的花。丝瓜是从岳父家的花盆里拔的，半拃高的幼苗。刚搬来时，有个雄心勃勃的养花计划，却忙，一直耽搁。得了幼苗，顺手栽进一个花盆里。所谓花盆，是个被人遗弃的水池。满池的土是从北大街拓宽工地上“偷”来的。只浇了一次水，不指望活，竟活了。后来才知道，是对门老鱼惦记着，盆里就没缺过水。北大街的土太有营养了，丝瓜天天疯长。老鱼给盆里插了棍子，丝瓜顺势爬，爬到了我的窗子上；扯开了蔓扩张，很快遮阴了我的书房。这一年我收获了丝瓜，也收获了种子。牵牛花是野生的，长在风沣峪里的鸡窝子沟里，落一地黑子，就拾了些，回来扔进花盆里，过后淡忘了。早春的时候，多雨，雨飘到盆里，土就滋润了，发一盆的嫩芽，有丝瓜，也有与丝瓜迥异的。老鱼说：“让它长，看能长出个啥。”长出来了牵牛花。插棍子，搭架子，牵牛花就和丝瓜争夺地盘和空间了。那一年没有留神，一壁墙绿了，阳台的顶也绿了，人走过时像步入了绿廊。我与老鱼童心大炽，把数根绳子延伸到楼上的阳台上去，牵牛花和丝瓜就张狂地攀附了绳子，竞相爬上了楼上的栏杆。妙在丝瓜花繁，牵牛花也繁，黄的、红的，很吸引眼球。特别是丝瓜，粗长而大，楼上人称奇，楼下地面上的人也啧啧不已，常常手搭了凉棚仰望。我和老鱼俱得意，立阳台上欣赏、陶醉，回嚼被赞美的滋味。第三年，我们更在阳台上种了地雷花、太阳花、鸡冠花、四季梅等。我们别无所求，只求个绿意盎然和生机勃勃。老鱼说：“看到绿就好！”

　　春风吹绿了护城河边的柳，老鱼提醒我：“该下种了。”实际上，花盆里不需要种子，只需要水。起先，我摆花盆，老鱼浇水。后来，连花盆都是老鱼摆了。有了靠头，我竟不长了记性，常把浇水抛诸脑后。只要花盆里土壤保湿，很快就有嫩芽蹦出来。我与老鱼都爱看盆里的嫩芽，一眼的期冀毫不掩饰。土壤是神奇的，水是神奇的，种子是神奇的，阳光是神奇的，我们的爱也是神奇的。什么是春呢？在我们眼里，花盆里的嫩芽就是春，生长着的绿就是春。可以说我们拥有了一阳台的春。

　　初夏，牵牛花开了。接着，太阳花开了。凡是盆里长出来的，都绿绿的，显现着旺盛的生命力；都开着各色的花，展示着各自的美艳。早上，有了鸟儿飞临，啾啾低语；晚上，窗外蛐鸣悦耳，拉近了人与自然的距离。夏日艳阳高照，阳台着火了似的，人经过时两腿发烫。可怜了一壁墙的牵牛花和一溜儿的地雷花，被烤得蜷了叶子，蔫得没有了精神。可不到日落，牵牛花、地雷花就回过神来了，依旧生机勃勃。人说阳台上的花最难熬夏，我们的阳台却风景这边独好，惹得拈花惹草的人都跑了来取经。我说，没有经的，有的就是个水，早晚水不断，暴晒的时候给水更要勤，更要足。话是这么说，我们有对门老鱼，别人没有。老鱼退休了，心里有花，花就不愁有水喝。楼上楼下也养牵牛花、地雷花，自认对花的养护不亚于老鱼，花却不好好长，便向我讨教，我说：“去问老鱼吧！”老鱼说：“花和人一样，唯有爱是不够的！”问者仍一头雾水，我却明白了老鱼的话里话。

　　阳台上的花开得正好，却眼看着立秋了，老鱼一声叹息，说：“好景不长久了。”果然，花渐渐地稀少了，叶渐渐地发黄了。每日，老鱼起得早，拎个扫帚，扫一簸箕落叶。老鱼笑呵呵：“我扫秋呢！”有人说：“叶子都黄了，还留着干什么？”我和老鱼不解释，由人说去。在我们眼里，黄了的是秋色，就如人白了的是华发一样。春色是色，秋色也是色呀！面对着枯了的枝蔓，黄了的叶片，我们叹息，我们也庆幸：这一阳台的秋色多美啊！

　　秋尽了，花盆里一无所有了，阳台上也显得空阔了，一年的春、夏、秋啊，只能在叹息中回味了。记得一个冬日的早晨，满天雪舞，老鱼伫立阳台上，背对了雪花，目光在几个挪不动的花盆里时而游移，时而定格。他看花盆，我看他，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感动，一种惬意，一种快乐。与老鱼为邻，该是我的福报。说白了，阳台上的春夏秋冬，多半是老鱼所赐嘛！

　　屈指数来，我们的阳台已历经了十一个春夏秋冬。年年岁岁，岁岁年年，枯荣盛衰，花开花落，都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和数码相片里。岁月流逝，这样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清晰，这样的相片也会越来越珍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