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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夜明月

今夜明月

    周末的晚上，我独自一人呆在屋里，忽然就心空了似的，做什么都没有了兴趣。不想写作，懒得看电视，读着庄子，却总走神。翻出昔年的相册，希望找到一点什么感觉，不料想信手一翻，一张发黄的黑白半身照扑眼而来。齐眉而垂的短发，半掩月白而圆的俊秀；自信而傲的得意，显现微笑而醉的笑靥；诱惑而媚的娇羞，含涵清澈而亮的的水眸。多耐看的脸蛋呵！心头一热，泪水盈满了双眼。她叫明月，和我生活在一个城市。她在北，我在南，彼此不相往来，偶尔的一声电话问候，感觉就像“例行公事”。不能想象，我的大学时代，四个年头倒有三个春秋是和她一起度过的。我们花前相拥，月下同走，共享过多少美妙而惬意的时刻？无数次的冲动难耐，造就了我们对柏拉图式爱情尽乎图腾般的顽强坚守。尤其是我，书呆子气加夫子气，近似于迂痴，总以为在爱的自由王国里，应该有一个爱的篱笆，不能轻易去超越。她高我一个年级，早我一年毕业。分手在黄河岸边，“执手相看泪眼，竟无语凝噎。”她回了古城，我则继续着学业。相思难挨，好不容易挨到了寒假，我迫不及待地去了古城。想象着一见面就抱头而拥，及至见了，她却显得矜持而冷静。接下来的好些日子，总是找不回想要找回的那一种感觉。失意在脑海积聚，隐忧如云似雾。我的篱笆拆除了，她的篱笆却加高了。我要返校的时候，她为我煮了碗挂面，碗里窝了一个荷包蛋，却忘了放盐。不知为何，我竟吃完了那碗没盐的面。双眼总是发热，不能言语，生怕一旦启齿，带出莫名的泪水。她送我去火车站，坐公交车上，目光很少对接。火车开动的一刹那，回看了她一眼，我泪如雨下。回到学校，郁郁寡欢。不再给她写信，也不再收到她的来信。转眼我也毕业了，去了她所在的城市。她的篱笆依旧，我只有望而却步。曾经拥有的，难道不是爱情？如果是，为什么不再拥有？如果不是，为什么内心会如此地疼痛？没有道一声珍重，也没有互相祝福，反正不知不觉间，各走各的路了。就好像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，这样了就这样了。半月前妻子出国了，儿子也回了乡下，自由仿佛失而复得，忍不住有点想入非非了。今夜月明，我应该如何度过？合上了相册，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明月的电话。她听清了声音，嗓门由低沉而变得清亮。我说我想去见她，她说：“好吧，你来，我等着！” 心忽然狂跳。洗了把脸，喝了杯凉开水，心仍难平静下来。骑自行车，走长安路。进南门，出北门，一路畅通无阻。踅向绿树笼盖的地方，就到了她所在的学校。她的宿舍楼正好临近马路。近了，更近了，不平静的心炽热了。一股清香忽有忽无，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穿越一望无际的荷塘。我跳下了自行车，想强迫自己的心平静而冷却。抬眼望，一轮金黄的满月正浮动在荷塘上。看呆了，看痴了，脚走不动了，索性支起了自行车，就势坐在草地上，眼里就只有了这明亮而圆满的月了。依旧是梦里的月呵，因为久违了，才显得如此动人心弦吗？忽然像吃了定心丸，胸间平静得像荷塘里的水一样。遥想当年，只要天上月圆，与明月总会不约而同地去老地方，依依静坐，脉脉倾诉。眼里无忧无虑，心里无牵无挂。面对明月，我对她说：“你是我心中永不落的明月。”她吻了我，吻在我赠送她的那一本瓦西列夫的《情爱论》上。自从我回到了古城，就仿佛失去了自我，随波逐流，一任潇洒，不知自己揪住了什么，或者被什么揪住了。想放弃，又难以割舍，反而被推到风口浪尖，甚至被差点淹没。佛说：“放下！”可我放下了吗？佛说：“回头是岸”，可我不知道“岸”在何方。哪怕风里雨里飘荡，心总忘不了明月。夜深了，泪滴在自己胸口，透心地凉。我看见了她，她正伫立阳台上。她是在望月，还是在望我？我走到了她的阳台下，仰望了许久。她离开了阳台，我也掉转了自行车头。今夜月明，扪心自问：“为什么来？为什么去？”回到家的时候，我才恍然大悟：不为什么，就只为了今夜能睡得踏实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