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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的头发

女人的头发　　

　　并非我想在女人的头发上做文章，实在是前有古人，后有来者，我只不过东施效颦罢了。有两联古诗，就与女人的头发有关：“裙拖六幅湘江水，髻挽巫山一段云。”一也；“云髻半偏新睡觉，花冠不整下堂来。”二也。其风流姿态，尽从长发上滑落。难怪褒姒一笑，令周王朝土崩瓦解；“杨家有女初长成”，遂令唐朝天子神魂颠倒。试想一想，她们都是秃子，那情形会怎样呢？我估计周王朝可能会把香火延续到解放前。

　　如果女士同胞们跟着我忆苦思甜，就应当记得曾流行于男人中的一句口头禅：“头发长，见识短。”这句话让当时的女同胞们听了不免汗颜，让当今的女权主义者听了肯定怒发冲冠。好在那是一笔糊涂帐，很难勾销，但也成不了变天帐，女士小姐们高枕无忧可也。

　　一日，走繁华街道，闻到一股霉烟味，仿佛死灰复燃那一种，立即王顾左右，虎视眈眈。怪，只要光看头颅，走去的多半像男，走来的又多半像女。如果上下兼顾，男女才泾渭分明了。自己先为自己捏了把汗：人若一味眼望高处，顾上不顾下，岂不要酿成冤假错案？

　　怪，不能怪我，只能怪女士小姐们的脑袋。“髻挽巫山一段云”多好，多风流，何故要忍痛割爱，一短再短，短近乎无，短到与小子无异呢？如果割双眼皮，也还罢了，“女为悦己者容”嘛 ；如果做隆胸术，那是巾帼本色，我辈须眉除了叹为观止，就是感动之至；如果浑身上下尽是假金银首饰，也无可厚非，假做真时真亦假，已是不争之论！如今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，就多多少少有点儿令人菲夷所思。敢问女士小姐们，为什么不与“乌云”和平共处？是怕“黑云压城城欲摧？”是怕男人们旧话重提，说：“头发长，见识短？”还是怕“髻挽巫山一段云”，“挽”出风流韵事，惹火烧身？如果只为这“三怕”，那我就沉不住气了。“黑云压城城欲摧”，不正是“一顾倾人城”的翻版么？如今与古代美女殊途同归，偷着笑还来不及呢，哪里有闲心去怕呢？“头发长，见识短”已少有人提及了，即便是哪位男子汉睡着了说梦话、喝多了酒说醉话、和女友吵架说气话，也是男人自己打自己的嘴巴。且不说时代不同了，男女都一样，女人头发长，男人头发也不短。回顾两千五百年以来，女人之所以“头发长，见识短”，正本清源，罪在男卫道士们。他们不让女子读书，女子何来见识？他们编了粗鄙不堪的《女儿经》，强迫女子就范，这是不是愚女政策？他们弄残了女子的天足，还要他们规规矩矩，不许她们乱说乱动，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，还要什么见识？从小“叔伯兄弟皆避忌，唯有娘亲步步从”，那远见卓识就可想而知了。说来道去，“头发长”的过失在哪里？如果钻牛角尖，这“头发长”不但无过，而且有功了。女子没有了见识，才把鸡毛当令箭，男人说“头发长”了好，女人就趋之若鹜，甚至发生“斗髻”之争，那真是头发越长越革命！至于第三怕，更不可怕，如果哪位女同胞害怕，那是脑筋不开化。你头脑加冰想一想，女子美容，到底为了啥？

　　话赶到这儿，我恍然大悟了。这不正是一报还一报么？记得十年以前，有些男子汉忽然鬼迷心窍，也留起长发来，以致于出现不男不女热，形成了不男不女族。如今女士小姐和“长头发”过不去，其良苦用心在此，男人们不可不心领神会。凭良心说，姑奶奶秀发披肩，究竟“为谁辛苦为谁甜”？留个假小子头，就算是和假小子们作斗争吧！

　　正要收笔的时候，有位女士来访，抬眼望，也是假小子头。我行注目礼良久，忽然想起了故乡的岭。昔年茂盛得像热带雨林，后来由于砍伐无度，变得“霜染丹枫寒林瘦，憔翠难对满眼秋”了。这一走神，眼里挤出一滴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