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拉撒 |
分类:合同文书 时间:(2015-09-07 09:23) 点击:161 |
说拉撒 人要吃喝,便要拉撤,见不得,离不得。我在农村长大,对拉撤深有体会。乡间隔十里,风俗就有异。我的故乡在岭上,村名叫杏树凹,是个自然村,不大,二三十户人家。家家有后院,院中植树,春夏秋有阴凉;又养猪,猪在院里自由自在。于一角落,挖一个土坑,坑边有几个凹,左右垫半页砖,便是拉的位置;附近放一排瓦灌,是撤的容器。有讲究的人家,用破席、苞谷秆或烂石头、烂砖,围了拉、撒处,高仅及腰,一般露天,人站着可以遥望,可以与邻院人拉家常,说刮风下雨,说集市行情,说方圆新鲜事。猪在一旁嗷嗷待哺,手里非得有个棍子蹲着才安然。农村实行水茅化,我的故乡不兴那一套,脏乱差才算保持本色。许多回乡的知识青年看不惯,想水茅化,反而招东邻西舍看不惯,在人前讽刺挖苦,在人后说三道四,理由一大堆,归结起来不外乎是:那是拉、撤的地方,收拾得干千净净,开馆子呀!说毕嘻嘻哈哈,算是出了肚里恶气。说归说,各人自扫门前雪。年轻人天不怕,地不怕,非要水茅化,邻人干瞪眼,也没办法。 与杏树凹七八里之遥,是川道,拉、撤已很讲究,拉归拉,撒归撒,各有各的场所,一般置于前院一角,甚至移到院墙外,与人方便,自己方便,积了德,还攒了粪。严格说来,那还不是茅房。茅房在大路边,一分为二,多半是男,少半是女,重男轻女,于此可见一斑。农人多细发,外出必先拉、撒一空,在外头也是不拉不撒最好,万一水火无情,有人不免要一边方便,一边惋惜。憋着肚子回家,忍不住了拉撒到自家地里,又怕被野狗吃了白食,不免要挖个坑坑,埋了粪便才心满意足,然后雄赳赳,气昂昂,吼着秦腔,打道回府。年轻人读书识字,对拉撒就多了要求,每到紧火处,并不去茅房,也不去责任田,非要寻一个开阔的地带,居高临下。有东来的风,西来的风,一蹲大半天,耳听高山流水,眼望蓝天白云,口哼南腔北调,一种放松,万种受活,不是神仙,胜似神仙。或骄阳似火,寻一处阴凉;或皓月当空,占一块僻静,天地之大,唯我独尊。 回忆我的少年时代,吃的粗粮,喝的淡水,最惬意的,竟是在广阔天地里拉撤。每年天热,为了拉撒,非回故乡不可。麦深,就深入麦浪,独自陶醉。苞谷长过人腰,天然的茅房更称心莫过。联想从前上许庙赶集,半路上常有人踅进苞谷地,男的并不深入,女的却要消失得无影无踪,就忍不住替女人惋惜:做个女人,真不容易。我在大城市生活了十四五年,有苦也有甘,甘的是衣食无愁,苦的是拉撤不便。多年以前上街,寻不见拉撒处。有城市通教导我,找厕所不难,街口有群蝇纷飞,有臭气熏人,有垃圾台高耸,你寻去,必有厕所伺候。租住民房那几年,为拉为撒,昼夜跑厕,去的不是时候,常常要顶烈日,冒严寒,排队进入。遇连日阴雨,水漫一地,入厕无下脚处,不入由不了自己;唯有女性同胞,穿高跟鞋,显示了其优越,男女不一样,就不一样。如今时过境迁,住上了单元楼,早晚有卫生间伺候,才觉出了拉撒的乐处。 不过忆苦思甜,我还是向往那一览无遗的原野,那随意徜徉的麦海,那无拘无束的苞谷地。人生天地之间,蹲苍茫大地,行新陈代谢,该是怎样一种豪迈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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