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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在秋天

走在秋天

秋天，我想牵一个人的手，白皙的皮肤，隐约看得到温柔的静脉的，没有言语地牵着，慢慢地走……

秋天，我想喝几杯烈酒，温了许久以后的，压不住的浓浓的香气满溢，无人对坐，一口尽饮半盏……

又一个秋天来了,这么多年来我独爱这个季节,像个虔诚的宗教信徒,盼着每年一次的神圣的仪式。

我最喜欢在纯透的空气里一个人走，仔细寻找秋天独有的音色，有树叶之间的窸窣，一棵或两棵树之间的；有被秋天的空气压得冰凉呜咽的发动机声；还有风掠过耳廓呼呼的声响。他们交错混杂在一起就成了秋独有的音响，那音色像是手风琴，旋律分明而又淳朴，有着古书般的香气，似低吟又似把酒欢笑，这声音可以随风飘得很远很远，可以飘到没有人烟的草原，又掠过村落，又吹去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尽头，或许那就是风本身的声音，引领或追随着秋天的脉息。

这秋风，这声响，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，能让每个离家的人都念起故乡，让每个思念家乡的人都变成诗人。

我忘了这几年的秋天有几次是在家里的了，也就两三次吧，相对于城市，我更喜欢农场的秋天，天晴，我总会一个人走上离家不远的土坝上，有时也会和奶奶一起，但我们此时话不多，只偶尔指着一棵独特的树，然后咯咯笑几声。这条土坝是防山洪的，一边是树林一边是田地，总有风从田地的那边吹来，我喜欢一个人在这里踱着步，嘴里哼着些什么，让风吹动我的头发和睫毛，我钟爱这种感觉，可能也只有这里头发们才会得到久违的纯粹的自由，我也喜欢穿宽松一点的衣服出来，似乎这样可以和风打个招呼，让那注定要离我而去的风，能多在我身上逗留片刻。

有时会遇到下地干活的车，他们会很乐意载我去地里转转，我喜欢这些单纯的人，也喜欢这些单纯的农用车，这些车的长相和声音都很粗犷在等待了大半年以后，他们会一起出动，以至于这个时候只要有地的地方都是隆隆声，他们的发动机声很大，而且不连续，每一声都铿锵有力，似乎要把积攒了很久的体力都迸发出来，我喜欢这声音，他不像城里的车娇声嗲气，可能也正是这种声音，让我觉得家里的秋天也是铿锵的。我们坐在车里通常是不会说话的，因为要大声地喊对方才能听得到，大家都觉得费力气吧，所以很少有人在这种车里交谈，下车之后也都是问一下今年的收成，我就自己离开，在地里转上一大圈，再找个干净的秸垛仰面躺下，秋天的天很高很蓝，蓝得空灵，云也很少，看久了像是会掉进去似的，所以我一般看一会就会翻个身，看看一旁的稻田，他们被收割得很整齐，像平原与森林的交接那样的分明，站在最外面的一排会挺得笔直，像是参加阅兵式的新兵，迫切又紧张的等待着检阅，有时搞怪的秋风会拨弄他们一个趔趄，安慰他们不要紧张，像妈妈在学校门口安慰自己的孩子，过了一阵隆隆声后，又一排新兵站在稍远的地方继续等候，如此几个来回后，大地倚着我似是有些倦了，我便起身，抄一条小路往家的方向走。

不论走哪条路回家都会路过一片树林，要是时间还早我都会进去再转上一圈，这里的地上有很多年的落叶，软软的潮潮的，会有很多漂亮的不知名的蘑菇，还会有很多蜗牛和甲虫。我总会脱掉鞋袜，光着脚踩在落叶上，发出细碎的噼啪声，有时会踩到一些小树枝，脚会微疼，于是就踉跄一步，就这样深深浅浅的走着，享受着，偶尔也会停下抬头看被大树分隔了的天，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颗树，脚踝也生出了根，连接着大地，朝着纯粹的蓝天生长，树顶总会传来一阵哗哗的笑声，估计是他们发现了一棵奇怪的会走的树，又或者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，忍不住笑出了声，我会踢他们一脚，让他们不准笑，但有时他们会笑得更欢。山上有很多野果，但基本叫不出名字，但大多都红得很淳朴，像是小孩子被冻得通红的脸，我只知道几种能吃的果子，就会吃上几个，然后再折几枝拿回家，看着天色昏黄了，就胡乱地把鞋穿上匆匆的回家了。

北方的秋天是短暂的，而我在家的时间更是短暂，一般不到一个星期就又要回来城市里，我像是一片飘得倦了了叶子，忘了是什么原因又非要飘回城市。坐在车里，看着越来越远的故里和越来越陌生的景物，心情也越来越重，在这城市里，还残存了多少家乡的宁静和质朴呢？总会，我在家乡老去，留在埋葬几十年父辈汗水的土地里，散成一习秋风。

现在啊，我坐在实名制的图书馆的自习室里，无心学习，想一个人走出去走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