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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嫩碗豆

想起嫩碗豆

中午吃饭发现桌上放置一盘嫩碗豆菜来，捡了一口放在口中，很嫩还有点劲道，又好吃。我问老伴这是那儿来的?老伴说是市场上买的，这个季节很贵十元一斤，我看别人都在买就买了点给你清清胃。老伴好像生怕我埋怨或不喜欢吃故意解释了许多。

我实在没有想到如今嫩碗豆能卖这么个价钱，居然成了城里人奢侈品。嫩碗豆，我对它是绝对有记忆的，它是我一生都难以忘却的东西。

儿时的许多趣事，都随着时光的流失，岁月的打磨而渐渐的淡忘了，唯有那嫩碗豆，却随着年轮的增长，一晃五十年过去了，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愈来愈来明晰。

记忆中，六十年代，我们国家的商品经济还处于封闭状态，再说啦，那年月的人连糊口都困难，哪有我们小孩子丰富多彩的小零食呢。

可是那时就有买零食的。

我出生在陕西关中，小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关中特产--碗豆黄糕。碗豆黄糕源于陕西关中，它是传统的一种庙会小吃，也可称为零食。早些年凡卖碗豆黄糕者多推一平板木车蓝布蒙盖，架上一木框玻璃罩子，罩内案子上圆形白木托盘碗豆黄糕坨在上面，成淡黄色中间嵌红棕色柿饼块，红黄相映，凉沙糯甜，沁人肺腹，是春、夏季时令小吃零食。

碗豆黄糕做工颇为考究，原料依关中产豌豆，石碾成豆瓣，簸去外皮，上好柿饼弃蒂切薄片待用。用尺八桶子锅添满水，烧开后取出四分之一备用，然后倒入豆瓣，随即加入碱矾盖严盖焖煮约三十分钟，待豆瓣一搓即烂时，用木勺连搅带搓，制成糊状，再倒入原来取出的开水，继续搅动成较稀的糊时，把火加大，用手勺顺锅底勤搅动，特别注意切不可糊锅底，烧至满锅起泡时将火压住，稍候将锅离火，即成豆黄糊。

取一尺口径瓷盆，先铺一层柿饼条，浇一层稀黄糊，如此铺三层，然后加上防尘罩放置在阴凉处约十小时，待凉透后，再翻扣在白木托盘上，用薄刀片沾水切成小块装碟或用Y形竹签插起即可食用。

我嘴馋只能吃一小块碗豆黄糕，曾经多次求母亲，因为没有钱买，为这母亲还曾经流过泪。所以我只能去馋那个绿莹莹、嫩泡泡、甜蜜蜜的嫩豆角，成了当时最大的人生奢望。

豌豆大多和小麦混种在一起，随小麦杆向上缠绕攀爬。

我渴望豆角，尽管我长那么大还没干过偷人的勾当，尽管当时对偷人的理解还不是太深刻，只是经不起姐姐勇敢的鼓动和那香甜嫩豆角的诱惑，懵懵懂懂的就跟着姐姐跑进了豆角地。

啊，一簇簇挂在软藤上的翠绿欲滴、晶莹剔透的嫩豆角吆，多喜人呀!柔和的阳光从枝叶里泻下来，映照的还挂着露珠的豆角熠熠发光，像是欢迎我们到来似的露着笑脸。

说时迟，那时快，我顾不得说一句话，也顾不得先满足一下口福，因为是偷，要赶紧摘点。

姐姐拉我趴着摸到麦子长的最厚实的地段，就下手了。她的两只手就像剪刀，只听见嚓嚓嚓的摘豆角的声音。我却笨的半天摸不着豆角。白天瞅着满地的豆角馋得肚子直闹腾，可这会儿觉得满地都是厚厚的麦子，豌豆蔓稀稀拉拉找起来费了牛劲。摘不了一会，下手的声响大一点，就要抬头瞅瞅黑眼睛似的高棚，总担心看庄稼的狗娃会提着三股杈冲过来。狗娃是个光棍儿，村里有名的冷娃，曾经看玉米时候捅伤过四个偷玉米的。不过，也听说和村里的二寡妇有一腿。有人说，二寡妇偷庄稼狗娃还帮忙呢。

突然，姐姐拍拍我的后脑勺，贴着脸说:趴下，甭动弹。我一瞅，一个黑糊糊的影子从高架棚上溜了下来。不一会，听见撒尿的声响。狗娃大概让尿憋醒了。

“出来，老子瞅着你了!”二娃一吆喝，吓得我浑身都哆嗦起来，上下牙磕个不停。姐姐把我揽在怀里，咬着耳朵说:没事，狗日的是旱蛤蟆，干叫唤哩，他屁都瞅不见。果然，狗娃诈唬了几声，在地周围溜了一圈，又爬上高棚睡去了。

忙了半天，我把带的书包刚刚摘满，姐姐提着一布包豆角过来了。她手进去我的书包一摸，说:你咋这么笨，摘的豆角这么多瘪的。要摘饱的，煮着好吃。姐姐让我把裤子脱了。我脸腾地象点着了一样，火辣辣的。她“噗哧”一笑说:脱了好再装豆角，你摘这么一点，不够家人塞牙缝。脱吧，天黑的跟老鸦一样，没人瞅见你的小鸡鸡。我羞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，磨磨蹭蹭脱了裤子。姐姐把两个裤腿儿一挽，把书包里的豆角倒进裤子，把自己袋子里的给我添满，又拉我去摘。她脸贴脸、手把手地教我怎么找豌豆蔓，怎么摘豆角，不一会我们都摘满了。鸡叫二遍的时候，我光着屁股，背着一裤子一书包豆角，跟在姐姐后面向村里走去;一边走，一只手还捂着哪儿，总觉得姐姐能瞅见……

事情过去了五十年，没想到让一盘嫩豆角勾起了。我总觉得人不能忘本。即使我们向前走的再远，也应该不时回头看一看，想一想。

所以说，在我们生活的每个细节里，或者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每个细小的事物中，甚至每件不起眼的东西，都可能与我们有某种密切的牵连。细想每件事物，每件东西，都有喜悦和悲痛，同时每件事物，每样东西，也许有流泪和伤心的故事。普通的嫩豆碗就是如此。